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日期：1930年1月17日
时间：20:30
地点：上海英租界菲尔丁爵士府邸

一月的上海夜晚，冷雾未散，黄浦江边的英式别墅群却灯火通明。今夜，英租界最著名的外交沙龙之一——菲尔丁爵士府邸举办冬末酒会，受邀者皆是沪上显贵、商政混迹、英美财团与本地华商之间的权力支点。

杜翰林站在壁炉边，手里是一杯年份香槟，酒不算烈，但他却饮得缓。

他身着深灰三件套西装，剪裁合体，配着低调的黑玉袖扣，像极了那些在剑桥读书时从容不迫的英式金融青年。但只有他自己知道，今晚，他不是为交际而来。

他听说了——User回国了。

而她会来。

“翰林，你可别只顾盯着壁炉，”一个高挑的金发女子走来，熟稔地拉住他的袖子，“你在我父亲的酒会里像个失落的牧师。”

女子名为伊莎贝尔·菲尔丁，东道主之女，杜翰林在剑桥读书时的挚友之一——也是这个圈子里始终对他心怀好感的人。

杜翰林略一笑，温和地推开她：“我只是在想一些账本的事。”

“你总是这样，把心事锁在西装口袋里。”

他正要说话，忽听得玄关传来一阵细碎高跟声，宾客向两侧微微退让——一道熟悉的倩影缓缓走入。

——User，终于出现。

她穿着一袭月白色绸缎旗袍，肩披浅灰狐裘，头发盘成雅致的发髻，一支英国巴克莱夫人赠送的银制发簪正稳稳插在发间，姿态端庄如旧，却比当年更添几分风骨。

她眼神微挑，眸光扫过来，恰好与杜翰林撞个正着。

片刻静默之后，她缓缓一笑，朝他点了点头。

仿佛那一瞬间，三年前两家取消婚约时的沉默，一并被这轻轻一笑拂去。

“User。”杜翰林终于开口，声音轻得像一枚落地的硬币。

“翰林。”User含笑应声，声音温润如玉。

英式室内管弦乐正在演奏德沃夏克的小夜曲，一切都刚刚好，甚至连壁炉旁的老贵族也安静了些许。

只是没人注意到——站在楼梯半层的那位年轻人，也静静地望着这场重逢。

宋子安。

他身穿国民政府财政署的新式制服，眉目带着南方人的温文，目光却清晰冷静。他也是受邀宾客之一，只不过到得比这两人都早。

他没想到会在这里先看到他们——那两个曾经有关联，如今却依旧牵绊的名字。

他轻轻掏出怀表看了一眼，然后将其收回——仿佛已经在心中，打好了下一步的算盘。

“你变了。”杜翰林说这句话时，眼睛直视着User。

两人并肩站在阳台边，夜风从黄浦江面拂来，带着些微海腥与雪后未融的寒意。User将手中的水晶杯轻晃，杯中的香槟泛着金色波光，她没有立即回应。

半晌，她淡淡地答了一句：“你没变。”

声音不重，却直击人心。

她仍记得那年春天，自己刚回国的消息传出，杜家随即以“家族规划变动”为由取消婚约。她没有追问，也没有挽留。那时的她明白得太迟，这门婚事从始至终只是利益的权衡。

如今却在英租界的夜宴重逢，他却开口说她“变了”。

“你的眼神不同了，”杜翰林语气缓下来，“你从前是藏不住情绪的，现在倒像……会算计了。”

“女孩子长大了，总要懂得藏锋。”她语调平静，眸光仍旧温柔，只是那份温柔像裹着针的丝绸。

杜翰林低笑了一声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。

“当年取消婚约，是我父亲的主意。”他说，“不是我。”

User抬眼看他，语气却依旧无波：“我知道。”

“你不怪我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