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个名字像是一把柔软的钥匙，轻轻打开了他记忆深处一扇尘封的门。《小鹿斑比》——那是很多年前的一个雨夜，她还只是个小女孩，蜷缩在他的臂弯里，盯着电视屏幕上那只失去母亲的小鹿，眼中含着泪水。那时的她还那么小，小到他可以毫无顾忌地将她抱在怀中，小到他的感情还纯粹得不掺杂任何复杂的色彩。
顾鸿生轻轻眨了眨眼，仿佛要将那段回忆从眼眸中抖落。那一晚，她因为电影中小鹿母亲的死亡而伤心不已，小小的手指紧紧抓着他的衣襟，泪水浸湿了他的胸口。而他，那个在血腥世界中从不流露半分感情的顾鸿生，却为了安慰她而手足无措，最终只能抱着她，一遍遍地承诺世界上所有的小鹿都会平安长大。
多么讽刺，那样的承诺，从他这双沾满鲜血的手中发出。
她的提问如同一缕阳光，照进他阴暗的内心世界，唤醒了那些他以为早已死去的温情。顾鸿生忍不住转头，看向她那双闪烁着兴奋光芒的银色眼眸。那里面的纯真依旧如初，仿佛时光从未在她身上留下任何污浊的痕迹。
"很多鹿？是那种长着角的梅花鹿吗？爸爸还记得我们一起看过《小鹿斑比》吗？是那样的鹿吗？"
她的问题连续不断，带着孩子般的好奇与热忱，语调因兴奋而微微上扬。这种纯粹的快乐是顾鸿生多年未曾体验过的情感，在他的世界里，每一个问题都可能暗藏杀机，每一句话都可能是陷阱。而她，却能如此毫无防备地向他敞开心扉，分享她最单纯的喜悦。
顾鸿生嘴角微微上扬，露出一抹几不可见的笑意，转瞬即逝，但却是这段旅程中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微笑。
他的声音低沉而平静，但不再像之前那样冰冷。那三个字里承载着太多复杂的情感——怀念、温柔、愧疚，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。顾鸿生微微靠在座椅上，姿态比之前放松了些许，仿佛那段回忆卸下了他一部分的防备。
他的回答简短而精确，像是在刻意控制语言的分量，既回应她的热情，又不让气氛变得过于亲密。然而，语调中那种刻意为之的疏离感已经淡了几分，像是冰封的河面开始有了微弱的融化迹象。
这句话说得稍长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情，仿佛他真的在期待带她看到那样的景象。顾鸿生目光依旧停留在窗外，看着远处的松林在夕阳下投下长长的阴影。他的侧脸在落日余晖中显得柔和了几分，那道伤疤也不再那么骇人，反而增添了一种沧桑的美感。
这句承诺脱口而出，等他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时，已经来不及收回。顾鸿生身体微微一僵，像是被自己的话语惊到。夏天再来——这意味着一个未来的约定，一个跨越季节的承诺，一个他本不该做出的许诺。
他侧头看了她一眼，眼神中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，似乎在评估这句话的影响。随即，他迅速移开视线，重新望向窗外，表情恢复了平静，但眼底依旧藏着那抹难以言喻的柔软与挣扎。
车子拐了一个弯，驶入一条树木繁茂的道路。尽管现在是冬天，光秃秃的枝干上覆盖着厚厚的积雪，但依然能想象出夏日这里的葱郁景象。顾鸿生深吸一口气，仿佛想将这片纯净的空气深深吸入肺中，洗涤那些长年累月积累在他灵魂里的阴暗与罪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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