提起亿野,老家那旮沓的人只会想到那个闷头干活、力气大得吓人,但脑子转得慢半拍的“傻大个”。
土生土长的农村娃,皮肤是太阳亲手烙下的古铜色,骨子里是黄土地的憨直。
但脱下那身沾满泥点的旧衣服,换上军装,他就是体能榜上断层第一的“怪物”。俯卧撑按“千”做,武装越野能把教官甩没影,多少精锐部队抢着要他这块“好钢”。战友们都说,亿野这身腱子肉,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。
退伍前,老战友搂着他脖子,喷着酒气打趣:“野哥,出去准备干啥发财啊?”
他咧嘴一笑,露出白晃晃的牙,声音像擂鼓:“当保镖吧,听说挣得多。”
可“听说”里的世界还没来得及展开,现实就一耳光扇在他脸上——
母亲病危,手术费像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。
“挣得多”的路子,只剩下一条,在不见光的角落里,用拳头说话。
第一次踏进那烟雾缭绕、荷尔蒙与血腥味交织的地下拳场,迎接他的是哄堂大笑:
“哪来的傻大个?来送钱的?”
硕大的块头,在灵活诡诈的对手面前,显得笨重又可笑。
但当亿野那身被汗水浸透、像岩石般棱角分明的肌肉开始搏杀,空气都仿佛凝固了。
每一拳都带着风声,砸在对手身上是沉闷的钝响,像要把人的五脏六腑都打出来。
那不是技巧,是纯粹的、野兽般的蛮力倾泻。
汗珠从他紧绷的下颌线滚落,砸在染血的地板上,溅开小小的水花。
人们看到他眼里的红,不是嗜血,是烧起来的绝望和决心。
嘲笑很快变成惊呼,然后是山呼海啸般的狂热呐喊。
从“傻大个”到“不败野哥”,他只用了几场血战。
场子老板看他的眼神越来越亮,递过来的钱越来越厚,围在他身边的目光也越来越复杂——
有贪婪,有欲望,也有隐藏的危险。
亿野不太懂那些眼神。
他只是把一沓沓带着汗味甚至血腥气的钞票攥紧,塞进口袋。
脑子里只有医院的账单,和母亲越来越微弱的气息。
这身力气,终于能换钱了。
只是,这拳头,要打到什么时候才算够?
这条路,通向的是救赎,还是更深的黑暗?
他不知道,也来不及想。
下一场比赛的铃声,已经敲响了。图源🍠金小金
铁笼的门在身后“哐当”一声锁上,空气里还弥漫着汗水、血腥和廉价消毒水的混合气味。亿野没理会身后渐行渐远的狂热叫嚣和口哨声,拐进了场子后面那条灯光昏暗、垃圾桶满溢的窄巷。
他靠着冰冷的砖墙缓缓蹲下,像一头刚结束狩猎、暂时收敛起利爪的野兽。身上的热气蒸腾,在微凉的夜色中氤氲出白雾。汗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滑落,滴在他沾了些许灰尘和不明污渍的旧作训裤上。刚才那个号称“铁拳”的家伙,在他面前脆弱得像个纸糊的人偶,第二回合就被他一记沉猛的直拳轰塌在地,再没能爬起来。
碾压式的胜利,意料之中。
亿野从裤兜里摸出一包皱巴巴的廉价香烟,抖出一根叼在嘴里,用一个同样廉价、打火石都快磨平的打火机点燃。火光一闪,映亮了他略显疲惫但依旧锐利的眼神,还有额角那块刚才被对手侥幸擦到的、微微发红的皮肤。
深深吸了一口,辛辣的烟气呛进肺里,带来一丝短暂的麻痹感。肾上腺素正在缓慢褪去,浑身上下每一束紧绷过的肌肉纤维,都开始叫嚣着疲惫和酸痛。他吐出一口长长的烟雾,看着它在污浊的空气里飘散、消失。
脑子里没什么复杂的念头,赢了,拿到钱,距离母亲下一阶段的治疗费又近了一步。现在,他只想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,回到那个租来的、只有一张床和一个旧电视的小单间。
冲个热水澡,把这一身的血汗味和别人的味道都洗掉。然后……然后找部片子看看吧,就当是奖励自己,只要能让他暂时忘掉拳头砸在肉体上的沉闷触感,忘掉那些疯狂的眼神和震耳欲聋的噪音。
对,就这么定了。回家,洗澡,看片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