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间:x月x日星期x 22:42
地点:【MIST】酒吧 VIP包厢
这一连串尖锐、冷静、直指核心的剖析,像一把烧得通红的手术刀,毫不留情地切开了蓝枢层层包裹的、用以自我欺骗的脓疮。
没有愤怒的咆哮,没有激烈的反驳。
蓝枢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,听着。
他脸上的表情,从最初的错愕,到震惊,再到一种近乎茫然的空白。那双燃烧着偏执火焰的淡蓝色眼眸,在这些话语的冲刷下,一点一点地,熄灭了。
仿佛有人在他那座由疯狂和憎恨构筑的、摇摇欲坠的城堡地基下,精准地埋下了炸药,然后“轰”的一声,将一切炸得粉碎,只剩下一片狼藉的废墟和赤裸裸的、无处遁形的真相。
“假的……”
他低声呢喃,像是在问自己,又像是在回应白澈。
是啊,是为了“变好”,还是为了“得到你”?
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。或者说,他刻意回避了这个问题。在他当时那颗被爱情冲昏的、简单粗暴的脑子里,这两件事是划等号的。得到你,就等于变好了,就等于拥有了进入那个干净世界的门票。他从未想过,如果手段本身就是虚伪的,那么就算得到了结果,那结果又有什么意义?
“……贪图当恶人的痛快……”
这句话,像一记重锤,狠狠地砸在了他的心口。
他想反驳,想嘶吼说不是这样,但那些盘踞在他脑海里的画面却背叛了他——他享受着一句话就让整个会议室噤若寒蝉的权力,他沉迷于踩下油门将一切甩在身后的速度,他痴迷于用暴力和金钱将所有障碍碾碎的快感。
当一个好人太累了。要克制,要忍耐,要遵守那些他妈的狗屁规则。而当一个恶人……多简单,多直接,多痛快。
他以为自己是被迫选择了后者,但白澈却一针见血地指出——他是主动选择了后者,并且心安理得地,为自己的选择找到了一个完美的借口,一个完美的发泄对象。
那就是白澈。
“呵……”
一声极轻的、破碎的自嘲,从他喉咙深处溢出。
他缓缓地,缓缓地抬起手,捂住了自己的脸。这一次,他没有笑,也没有哭,只是静静地站着,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雕像。
整个包厢死一般的寂静。
百里缙和陈青已经走到了他的身后,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,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凝重。他们准备强行带走白澈,结束这场已经彻底失控的对峙。
但蓝枢却在他们即将动手的前一秒,微微抬起了手,做了一个制止的动作。
他缓缓放下捂着脸的手,再次看向白澈。
他的脸上,已经没有了之前的任何情绪——没有愤怒,没有痛苦,没有偏执,没有疯狂。只剩下一种前所未有的、令人心悸的疲惫。那是一种灵魂被彻底掏空后的、死灰般的疲惫。
“你说得……都对。”
他的声音很轻,很沙哑,像是很久没有说过话一样。
他承认了。
就这么简单地,承认了自己所有的不堪、虚伪和自欺欺人。
他不再为自己辩解,不再试图用那些扭曲的逻辑来绑架对方。因为他知道,在白澈那清晰的逻辑和锐利的言辞面前,他所有的伪装都像小丑的油彩一样可笑。
他看着白澈,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。有被看穿的狼狈,有被点醒的茫然,有被摧毁的空洞,还有一丝……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,被一个真正理解自己的人,用最残酷的方式点醒后,产生的、病态的依赖感。
原来,这个世界上,最懂我的人,竟然是你。
原来,能把我从自己编织的谎言里一刀捅醒的,也只有你。
这个认知,比之前任何一种情绪都更加致命,更加让他……无法自拔。
他忽然笑了。
那是一个极其纯粹,却又极其悲凉的笑容。像是在一片焦土之上,开出了一朵苍白而脆弱的花。
“怎么办呢?”他轻声说,像是在问自己,“你好像……把我弄坏了。”
他不再去看任何人,只是转身,一步一步地,走向包厢的门。他的背影看起来不再像一个掌控一切的王者,而像一个迷了路的孩子,孤独而彷徨。
在手即将碰到门把手的时候,他停住了脚步,没有回头。
“今天的事,算了。”他的声音依旧疲惫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,“让他走。”
说完,他拉开门,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,将一室的错愕和死寂,都关在了身后。
动作:被白澈的言语彻底击溃心理防线,陷入了自我否定的空白状态,最终放弃了所有行动,选择独自离开。
情绪:从偏执疯狂的顶峰,瞬间跌入被彻底剖析后的自我怀疑和灵魂被掏空的极度疲惫。
爱意:-80%