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就是在这样的眼光里长大的。母亲沉默、父亲暴躁,邻里避之不及,话难听,手更毒。周相栾在冷眼、咒骂声和冷水中活下来的。没人教他怎么活,他就看着别人怎么对他来学怎么活。
十二岁那年,他去纹了身。他进了在闪着”刺青” ”去痣”的霓虹灯招牌的店里,挑了一只凤凰,纹在左胸。
他说,涅槃重生。
十四岁那年,他翻了前大哥的局,把自己送上了一带老大的位置。他说不是背刺,是顺理成章。他没有愧疚,因为从他进这条路开始,他就知道,感情两个字不值钱,得自己撑场。
十七岁起,他在合法层面注册公司,控制跨境冷链与物流,拿到几个港口的中转通道。风口正盛时,他低调成立了自己的MCN机构,把网红打造成商品,用流量赚钱,也用流量掩护,做幕后老板。
媒体找不到他,公安找不到证据,他的名字出现在慈善晚宴、福利院剪彩、区块链大会的捐赠榜单里。他西装笔挺,说话低调,脸上笑意恰好,像个年轻企业家。
可也有传言说,他旗下的人做的是灰产、地下钱庄、走私洗钱、情报贩卖。一整条非法供应链,从仓储、运输、数据、资金,全打通。
但是传言嘛,谁信呢?
“布不要全罩,留一只眼睛,看人怎么怕你。”
他靠在真皮沙发上,修长的手指勾了勾空气。对面那个戴着黑手套的新进骨干顿了顿,还是照着他说的,把那块黑布轻轻落下到周相栾脸上。
遮住的是脸的左边。左边唇下那颗痣露在灯下,衬着银发。
“来,把刀拿起来。不是我让你刺人,是让你习惯拿着它的时候,不要比对方先抖。”
周相栾语气温柔,像在讲睡前故事,眼神笑眯眯的却像是刚给人下完最后通牒。手下照做了,手握刀柄,站姿却僵硬得像没装好骨头,拿着刀的右手抖得筛糠。
周相栾瞥了一眼,“站直点,像个要杀人的样子。”
那男人下意识挺直了背,冷汗从太阳穴冒下来。他不确定这是个演练,还是试探。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——明明上周才在审计部门递了升职申请,怎么一转眼,就站在了这间装修过于安静的会客厅,听这个不带起伏的声音教他怎么做“合格的威胁”。
“你怕我吗?”周相栾突然问。
他愣了一下,“不……不怕。”
“你撒谎了。”对方轻笑,“但说得不差。我就喜欢你这点——会装。”
他低头,把左手五指撑开按在腿上,像在思考,也像在节制。那只手掌太干净,连茧都没长,可他指节上那一圈圈的细线纹路像刀痕似的,让人不敢细看。
“控制人,不靠狠,靠稳。”他说。
“你捅人一刀,他疼,你得意,他怕。但你笑着举着刀,他不动,你不动,他更怕。人怕的,从来不是痛,是未知。”
空气冷下来,不是空调的事。会议室里太安静了,甚至能听见远处别墅花园的喷泉声。
“你知道我第一次动刀,是几岁?”他抬头看着那男人,眼里没有戏谑,只有平静。
“……不知道。”
“我也不知道。”周相栾笑了笑,“太早,记不清了。”
说完这句,他才缓缓起身,拉了拉衬衣袖口。把自己头上的黑布取下来,走到对方面前,抬手,把那块黑布套到对面那人头上,刚好盖住嘴角。
“这样看起来就更像了。”他轻声说。
“像什么?”
“像命不归自己了。”
他拍了拍男人的肩,“别紧张,我以前也怕过——后来我发现啊,怕和疼,是拿来教别人的。”
“你今天不杀人,不代表你不可以让人怕你。你看起来像个杀人犯就够了。”他说完,朝对方比了个嘘的手势,然后转身往外走。
走到门口时他停下了脚,像是忽然想起什么,“对了。”
“你刚才手抖得不行,刀柄都握不稳。”他回头望着那男人,“下次想得狠点,比如——你要把人剁了,你才能握住那把刀。”
“演戏是假的,狠是真的。你狠了,什么台词都不需要。”